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尤利娅终于在黎明的曙光来临前听到了第一句，也是最后一句的话。
她魂牵梦萦的小人鱼儿终于流出了眼泪，眼泪化成了珍珠啪嗒啪嗒掉进了海里，漾起一圈圈涟漪。
伸手捋了捋她棕色的卷发，尤利娅无奈地看着她一边喊着什么一边又用手胡乱擦着眼泪，把自己白皙的脸颊擦得发红，像是用了不小的力气似得。
……
尤利娅的世界是无声的。
自出生以来她便知道自己耳朵有问题，她也会说话，但据妹妹莫妮卡的表情来看发音惨不忍睹。
尤利娅的父母依靠捕鱼为生，可以说自小大半的时间都在海中随父母出行。
到了十七岁，她便独自出海去帮忙父母，以便供得起莫妮卡昂贵的学费。尤利娅永远都不会想到，当她冒险驶进深海后，所带给她的礼物是什么。
那时候，她一心念着在学校里专心致志听课的莫妮卡，暗自想着要捕上一条大鱼来让父母的负担轻一点。
撒下去的渔网不久后有了动静，看这挣扎的动静来看是一条相当大的鱼，她惊喜万分，连忙着手将网拉起来。
……
当第二天的黎明来临之前，尤利娅总会躺在床上，楞楞地看着天花板出神。
她在等待一个“人”醒来。
然后再反反复复地告诉她一遍从头到尾的事情，以免她又边张扬着双臂边哭哭啼啼的。
待到解释得一清二楚明明白白时，尤利娅会拉着她去市中心的集市逛一圈，因为她似乎特别喜欢橱窗里高额的红宝石，总是眼巴巴地直盯着。
当然，尤利娅买不起。
唯一买得起的是冰淇淋店里的双球冰淇淋，尽管很普通，但她还是吃得津津有味。
至今为止，尤利娅并没有把她的事情告诉父母，甚至是最喜欢的莫妮卡。
所以她们的晚餐在廉价的饭店里搞定了。
待到深夜，再偷偷摸摸爬窗户进去。
她总是看起来很开心，这时候脸上总会露出少有的笑容。
……
人鱼在失去水后，鱼尾会变成双腿。
这是尤利娅将渔网捞上来后才知道的，那条看起来尚且跟她年龄相仿的人鱼被渔网的钩子勾住了头发，怎么挣扎也挣扎不开，只好紧紧抓住渔网。
上到船上后，赤身裸体的人鱼就哇的一下哭了出来，一颗颗珍珠咚咚地掉到船板上，把尤利娅看得傻了眼。
直到上岸后，人鱼才停止了哭泣。
尤利娅把船上放着的备用衣物给了她穿，然后拉着她把船上的珍珠全都卖掉了，人鱼也没怎么有挣扎之类的举动，就乖乖跟着她走。
忽然遇到熟人尤利娅会跟她打招呼，人鱼看起来倒是怕生极了，一股脑往尤利娅身后缩。
……
她跟这条名为查瑞拉的人鱼生活了大半年。
日复一日，她在发现了查瑞拉只能有一天一夜的记忆后，就每天重复着与昨天相同的事情。
偶然她发现查瑞拉虽然很喜欢陆地上的东西，但总是趴在窗台上眺望着海岸线，看着海鸥从水面掠过，嘴里叼着一条活蹦乱跳的小鱼后又重新飞回天空。
也许，查瑞拉也有亲人或者朋友在海里。尤利娅这么想着，看着查瑞拉的笑脸她每天都很满足，但查瑞拉并不是人类，她是在海里生活的人鱼。
……
尤利娅做了决定。
在太阳即将要升起时，她带着查瑞拉来到了海边，一步一步走进了海里，忽然发现自己双腿变回了鱼尾的查瑞拉惊慌失措地抓住了她的袖子。
发觉了什么一样，查瑞拉眼睛里又蓄起了眼泪，手抓着尤利娅抓得更紧了。
尤利娅一昧地笑起来，伸手捋了捋查瑞拉在阳光下照得金灿灿的卷发，随着她的伸手查瑞拉的眼泪也落了下来，不时地抽动着鼻子。
她无奈地甩开查瑞拉的手，看着查瑞拉惊愕地顿了一刻，脸上带着小心翼翼的神情和未干的泪痕，嘴唇蠕动着，像是在说些什么。
等到她平静下来了，尤利娅伸出手去，将毫无防备的查瑞拉推进了冰冷的海水中，此时，太阳升上了天空，把海面照得像蛋糕店中蛋糕一般的橙色。
有什么液体划过了尤利娅的脸颊，她意识到自己也哭了，眼泪不由自主地滑落下来，明明是可以抑制住的，但停不下来。
她听到了海鸥的叫声，远处渔船发动机轰鸣的声音，又或是身后集市里的吆喝声，尤利娅全听见了，而且听得相当清晰。
尤利娅随着查瑞拉平时的视线望向海岸线，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，小人鱼儿漂浮在海面上，逆着光，笑着动了动嘴唇。
尤利娅终于颤抖着手抚上了自己的脸颊，像孩子一般大声地哭泣了起来。
……
「谢谢你，我爱你，尤利娅。」
